《爆機自由仁》：自由人在美麗新世界
影評 | by 小黃 | 2021-09-13
《爆機自由仁》的賣點極多，Ryan Rodney Reynolds詼諧與性感碰撞帶來的微妙化學作用、完美消化虛實交替角色的Jodie Marie Comer，以及最大的亮點——眾多有關經典遊戲或英超漫畫的彩蛋。就算不是遊戲玩家，也會看得相當過癮。過癮之後，餘韻卻大多來自電影世界的設定。電影裡面的「自由城市」越細想竟越像阿道斯 · 赫胥黎筆下一個遊戲化的「美麗新世界」。
在美麗新世界裡，人們不用面對生病衰老的痛苦，只消盡情沈湎於色慾享樂中，社會以群體福利為最大目標。和諧安定生自約束和管制。「幸福與美德的秘訣就是：喜愛你們必須做的事。」所有的制約都以此為目標：讓人們喜愛他們不可逃脫的社會命運。電影一開首便聚焦於身為「非玩家角色」男主角Guy（Ryan Rodney Reynolds飾）的日常生活，他有招牌式笑容和對白，「不僅要過愉快的一天，要過超棒的一天。」但在那個世界裡，「今天」、「一天」和「永恆」是失去時間涵義的嘈音，所謂「時間」只不過是事件堆疊的次序，毫無意義。Guy在日常中碰到的街坊、警察、老友、咖啡店女服務生等等，都安於自己的循環裡，所以即使身邊有子彈擦過、飛行機墜落、起火、打劫，甚至忽然被「玩家」當面暴擊一番，都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無法擺脫稱為命運的迴圈，因為那是等於他們全部生命的編碼設定。但只要不脫軌，他們便能擁有絕對的安定和諧。每個人嘀咕的口頭禪其實是洗腦儀式，與美麗新世界中的睡眠教學如出一轍。
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運轉的輪子，一排伺服器，一連串的數字和設定。輪子需要有人控制，以確保沒有變數出現。Antwan（Taika David Waititi飾）在電影中相當於「世界控制者」，不作任何無助經濟效益的舉動，一切皆為群體高瞻遠矚的偉大未來著想。一群玩家顯然比起Guy這類「非玩家角色」優越，也就是美麗新世界中分階級的人種之顯現，階級與資本成正比。只要不擁有個人意識，剝奪思考的可能，就可以無視強烈的不公和悲哀。人有活得差勁悲慘的自由，人有無法融入群體的自由。不過，如果大眾昏睡於不可破的鐵屋子內，你會喚醒他們嗎？清醒即痛苦的開關，這也是為何Guy得悉自己只活在虛擬世界後一度崩潰，因為除了痛苦，他感到一切毫無意義。不過電影節奏明快，以至於Guy由獲得生命、難以接受真實，至決心拯救「世界」的轉變沒有意想中應該有的糾結複雜，Buddy（Milton Howery Jr. 飾）的勸說——當下即真實，帶點「我思故我在」的意味，亦有相當的發揮空間。只不過觀眾都明白，電影的定位始終以追求視覺享受為先，就無謂過分深究。
讓人最難忘的莫過於城市寧靜之隅，男女主角情感醞釀升騰，漫步河畔接吻的片段。當Millie（Jodie Marie Comer飾）講出自己在盪鞦韆升降之間的恍惚，二人不約而同分別說出「愛」和「自由」。也即是，在某程度上，愛和自由乃同義詞。在沒有個人自主權、獨立生命意義，一切安排好的世界裡，情緒被禁止，思考被抽空，故亦不存在愛或自由。不知道這樣是否也側面說明了，愛是產生於命運的偶然和不穩定性？而自由，只會出現在無序的世界裡？有趣的是，如果再深究下去，Guy到最尾其實都未曾知道自由為何，他始終只是被愛困住的悲慘人物，作為一封別人寫給Millie的情書。即使「愛」的感覺讓他得到新生命，但是編碼編出的命定的愛，其實到頭來還不過是徒然。
不過電影主調始終是正面好玩的，Guy不像美麗新世界中自縊而亡的約翰，他成功解放自由城市的市民。撇除過於哲理的思考，這部電影鋪墊強，許多細節在過後才被翻揭出來，佈局細心精彩，而虛實世界人物的投射也做得頗到位，Keys（Joe Keery飾）和Mouser（Utkarsh Ambudkar飾）是遊戲中Guy和Buddy的投射，可以看到角色的雙重成長。總括而言，確實是令人驚喜的作品。
有關命運的命題過於沈重和冗長，看科幻電影就無謂太過苦惱執著。命定論、自由意志等等，都是太深奧難解的終極問題。不過有心無意都好，電影以輕快的調子帶過許多人性的叩問，或許也在預示，人類的未來必定和科技來一次銀幕外的真實衝擊。不知道屆時，是一個怎樣的新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