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他問我叫什麼名字,明天有沒有空去陪他喝一杯咖啡。他說話時直勾勾盯著我腿上的字,好像在想那是哪一個國家的語言。我說我叫Bershka,我沒有空和他喝咖啡,我明天要回西班牙了。
我猜他已經有妻子,他的衣領散發著淡淡的洗衣粉味,襯衫上有一處小洞被細緻的針線遮住。黝黑的無名指上有一環白色的印子。
但我還是把他的衣領剝開,沿著那個小洞,我用手指摩挲著他的胸毛,之後緊靠了上去,用我兩顆褐色的乳頭對著他的臉。這男人該死的味道,讓我想起很多年前我把一隻貓寄養在了網友家里,這是留宿他家的藉口,我的貓在我們跟前打了個噴嚏,他哆嗦了一下,我聞到一點腥、且苦的味道。
第一次完了,外面有人在吹笛子,旋律是〈友誼地久天長〉,他開始說起年輕時愛穿印有切格瓦拉的T恤。他欲言又止,最後卻說:
「沒有別的意思,那只是一件很時髦的T恤。」
我用屁股懲戒了他欲言又止的嘴,等他得以再次喘息時,才緩緩道來他穿著這件衣服看了94年紅磡演唱會的故事。那是他第一次聽演唱會,他不懂什麼革命和愛,只記得聽完後大醉了一場,哭著喊著說我們生活的世界,就像一個垃圾場。
我想我們有一點點代溝,我這年代的人聽mla比較多,我想告訴他我腿上寫的「歷史的罪人 渣滓」只不過寫得比較歪扭,誤讓他當成了陌生的符號。但一點點代溝並沒有影響彼此的交流,他開始試探起我被強行修正過的口音,我扯了很多慌,才掩蓋住自己並非土生土長的罪行。
他話鋒一轉,突然說:「以前有首歌叫〈一九九七快來到吧〉,我覺得很好聽,九七年我16歲,我很高興。第一次申請特區護照。」
在蘭桂坊認識的男人,說話就像可樂溝了伏特加,在假扮長島冰茶,但我沒有那麼快就醉,我看不出他的「高興」,他只是被我的口音迷惑了,但他遷就著,為了最後的衝刺埋下伏筆。
「你覺得從大陸過來的女人,身體和台灣的有什麼不同?」
「沒什麼不同,但台灣的好像還是會性感一點。」
我有點不開心,但把氣話咽回肚里。
就在床上,我們來回角力,互相試探,連做個愛都害怕彼此被出賣,那是我們生活的日常,人類有時會或許敏感,一點點不同都會被當作是間諜。
很快,我覺得累了,這個夜晚我們在各自的身上畫滿了地圖,甚至還標註了區域號碼,他還是想約我明天夜晚喝咖啡,他在被子里打了一個冷戰,然後終於卸下防備,不再介意我的口音。
在這個夜晚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們心中都有了一個答案。可是我還是撒了謊,我沒有去過西班牙,我的名字也不叫Bersh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