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錨〉
Our separation of each other is an
optical illusion of consciousness.
——Swami Vivekananda
一通電話,讓他從
一無所有的歐洲島國
回來與島對峙的半島
因為電話裡的暗示
死因在自殺和他殺之間
散落的每幢大廈和光害裡搖擺
搖擺;但它不需要答案
最後他入住了死者的房間
從此他感到抒情十分困難
避用那與「礙」近音的字
還有他的兒子,每人都說
他們長得一模一樣
其實都十分尋常
直至一天兒子坐立不安
收藏自己、恐懼父權……
突然他明白輪迴
可以像後現代情節一般
騎劫每一個生命
某年厭倦追逐的理科生從半島出發
到島國研讀商業的秘密
奔跑至失聲,道旁的梅西河
水深且冷:它根沒有別的奧秘
回來半島,維多利亞港也一樣
人的眼晴會決定水的顏色
水的顏色會決定人的歸向
無論水手的腳踝紋上多少錨
他始終屬於漂泊
〈烏木二胡〉
Or music heard so deeply
That it is not heard at all
——T.S. Eliot
在聲音還是聲音的日子
父親帶他到國貨公司
購買一柄新的二胡
烏木沉重而無味
啞黑色幾乎隱沒木的紋理
放在大腿彎曲處
順貼而感覺不到它的溫度
特別長的馬尾弓毛
將要拉動更大的自由
年長的店員為兩人試音
拉了一段二泉映月
在這裡,每個人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也相信經濟運作的原則
有一刻,店員藏不住那
失去聽覺的哀傷
樂團下星期公演
這是更換樂器的好時機嗎
可是時間未曾公平
樂團又不必是你的聲音
手雕龍頭在高處垂視
八角音筒內刻上蘇州工匠的姓名
榫構隱藏暴力
而聲音來自蟒蛇皮的震動
你趕緊練習、閉眼
虎口在琴桿上拿捏抒情的比例
在聲音不只是聲音的日子
闃寂的山泉不欠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