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夢

有一天，一隻土撥鼠被催淚彈打中。他早就聽過關於催淚彈的種種傳聞，因爲森林裏大部分的動物，像猴子啦、長頸鹿啦、馬啦、象啦、羊啦，連貓頭鷹都曾經中過。但土撥鼠因爲終日在地洞裏忙著，雖然總是聽到外面炮聲隆隆，他仍然可以很專注地做他更重要的事。這一天，他只是在洞口稍微探了探頭，就被打到了。他的眼睛被濃煙熏得張不開來，頭上的毛也燒掉了一塊。正在奔逃的幾隻兔子馬上跑過來，幫他戴上豬嘴、眼罩、頭盔。森林裏黑霧一片，他火速鑽囘洞裏，倉皇又熟練地往下挖，挖挖挖，在地底深處，遇見了另一隻土撥鼠，這是地底中一隻最有學問的鼠，正在用望遠鏡觀察著地面與天象，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沒事，只是把淚催出來而已。

這一天晚上，他夢見自己變成一枚催淚彈，飛進那一隻土撥鼠的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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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隻食糞甲蟲，從黎明到黃昏，辛勞地工作。她夢想有一天變成蜜蜂，飛繞花叢中，這樣她就可以每天吃到的是蜜。她想如果她夠努力，也許就能變成蜜蜂。於是她決心做一隻最勤奮的甲蟲。每天她勤奮地搜集來各種各樣的糞，日復一日，她的糞球越滾越大，經過的動物看到都會停下來讚賞一番。直到有一天，糞球碩大到把她壓倒在地，她如何奮力都翻不起身來。其他的甲蟲看到，紛紛跑過來，爬到她的糞球上，一塊一塊剝下來，搬到自己的糞球上。漸漸地她沒有了糞，等著餓死。 她仰躺地上，怒視四周，眼神裏充滿怨恨與羞憤。

臨死前，她做了一個夢，夢到過了很久以後，她轉世投胎，不再是食糞甲蟲了。但是她也沒有變成蜜蜂，而是變成了人。她變成了一個城市的特首，當全城的蜜蜂在忙碌採蜜時，她仰望天空，展開雙臂，等待著她的神祗，把他的那個叫做shit的東西，如天女散花，全撒落在她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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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聽説夢來了，森林裏的動物排著隊，等著被夢到。一隻蜥蜴覺得排隊太麻煩，飛奔到隊伍最前面。

夢問他，你想夢到什麼？他說，我想夢到我是龍。於是每天晚上他夢見自己是一條龍，但他不知道的是，因爲他插隊，破壞了森林的規矩，夢已暗地裏在他身上下了一道魔咒。

開始時，他的夢讓他感到非常得意。他長滿一口尖牙，脚底是一排利爪，一身披著鱗甲，如同武士。他挺著巨大的身軀，噴著火焰，一帶一路，踐踏沿途的奇花異草，威嚇路過的動物。空中揚起紅塵，煙霧瀰漫。很快地，他的足跡覆蓋了整個森林，他霸氣地大吼一聲：我是森林之王。可是不久之後，他開始感到不安，因爲他發現他的頭太大，身體太重。凡是他佇足的地方，陽光就被他龐大的身體遮蔽，而閃電總是追逐著他。他再也不能在水上行走，在樹葉間休息，當然也再無法享受伸出長舌，把美味的小蟲捲進肚裏的樂趣。他總是得費力地甩頭撕咬他的獵物，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

而近日森林裏有個傳聞，據説大難將至。所有的動物都在準備遷徙，雀鳥往天上飛，蟑螂往地底竄，青蛙往水裏跳。只有他，巨大到無處可去。漸漸地，他恐懼夜晚的來臨，不敢睡覺。因爲一到夢裏，火山將在他脚下爆發，隕石從天而降墜落他頭上，大地震動，一口把他吞噬。他看著自己被深深埋入熔岩，沉落到遠古，在地表上永遠消失，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

〈本文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並不代表「虛詞．無形」及香港文學館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