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真實、密教:關於辛波絲卡與文學通訊

書評 | by  雨曦 | 2025-06-11

「這條路擁擠又空曠,可憐地表達不公平才是現實。」是我看完《辛波絲卡談寫作》後最困擾/舒坦內心的一句話,卻遺忘掉這句話的——出處、回應,是她的、還是我的。反正這條路多崎嶇仍然有一群渴望用文學賦予生命的意義(新的)包括一些只能透過文學表露的狀態。


時報出版的Poczta literacka, czyli jak zostac (lub nie zostac) pisarzem翻譯成中文居然用《辛波絲卡談寫作:致仍在路上的創作者們》或許是文學通訊不夠知名,又或許是辛波絲卡過於知名。使用她作為標題的好處,就不需要詮釋《文學生活》是一本什麼雜誌?更不需要說明「文學通訊」這個專欄的用途。在誠品/獨立書店看見這本關於辛波絲卡談創作的書大概都會——興致勃勃。事實上這本書,沒有中文副標題翻譯那麼動人「致仍在路上的創作者們」根本是胡說八道,從雜誌構想出通訊的概念,她們只回應「如何成為(或不成為)一名作家」。「czyli」(即)如果根據波蘭語的直接中文翻譯,應該是《文學通訊:論成為(或不成為)作家之道》這種帶點諷刺和幽默的標題,才適合辛波絲卡和我。如果你們問,為何關於我?可能要——


先回溯到我面試東華大學華文創作組的那天,我記得某個教授也談到我喜歡什麼作家,我順口的講了辛波絲卡,卻接著問喜歡她什麼作品,我又順口地說了作品沒有特別喜歡,但喜歡她這個人。若然現在舉例關於荒謬的那句金句,也太像講到張愛玲就要講成名要趁早。但她們都一樣,成名很早,辛波絲卡二十二歲就認識了切斯瓦夫.米沃什 (Czesław Miłosz)進入當地的文學圈,陸續發表詩歌作品,看似很順利,事實上那個時候社會氛圍很壓抑,出版需要審查,而原先擬定在1948年出版的書籍只能延後。


存活的理由(Dlatego żyjemy)出版後一年加入了雜誌《文學生活》也促使了「文學通訊」的誕生。後來才出版這本結集成冊的回覆。我覺得很值得留意的是第一部分「對話」,也說明了編輯面對投稿作品的心態。辛波絲卡認為:「文學通訊」還談不上藝術層次,只是嘗試傳達基本概念,鼓勵人們反思他們所寫的文字,以批評的眼光看待自己。最後就是鼓勵人們閱讀(?)但我多次閱讀這本作品後,只鞏固了創作天賦論的論點,努力非常重要,但創作更需要天份和耐心,不能過急。


而我為什麼用「惡毒、真實、密教」來詮釋,來詮釋辛波絲卡與文學通訊,可能就是她談論到作品時,會真實地說明作品的缺點,甚至直接以「劣作」來表示。當她們討論到「通訊對象是否經常以他們熟悉的天才作為寫作典範?」時,辛波絲卡回覆「確實有過」然後接著說「文學通訊真正的惡夢是詩人韓波」瞬間我會心一笑,她講的原因是十六歲的寫作者們大半知道,他在他們的年紀就寫出精彩的詩作,這種比較的情況是最牽動創作的,因為已經逐漸忽略真實,所以虛偽地認為文學能夠救贖他們,世界需要文學的荒謬答案,但一直都是不準確的,包括何謂「美」和美學的形成。又或許在這時候,反而需要一些荒謬來回應什麼是真實。


我說這本是垃圾,抑或者是預言。創作者不應該用一個無賴的身份來幻想什麼文章才算有價值(再致洛石尼查的H.J)我很喜歡辛波絲卡回覆克拉科夫的觀察者:先用脆弱的植物來形容年輕的文學人才,再以編輯的角度談論,有時候有人認為是樹,但編輯看來只是普通的草。到最後直接的表達出,文學天份不是一種普遍現象。現在已經沒有手稿,希望你已經學會打字,方便我們在欣賞您的作品(再致斯翁尼基的H.C/G)書中很多有趣的比喻,譬如回覆巴托姆的芭芭拉D.就用餐廳菜單來詼諧地形容轉印的版本,那句「他們可不會賣眼睛來賺取外匯」,這句堪稱接近完美。


文學不大眾。很小很小,甚至有些破洞,我好想這樣跟辛波絲卡講。我也討厭有些人咬文嚼字,她說:詩人要能使用時代的語言(致卡利什的阿塔)。妳可否也破除掉一些詩的陋習,好想跟妳分享一下夏宇的詩,她多亂七八糟,妳應該會喜歡吧。


現在已經沒有文學通訊的大部分問題。主要分三類:作者的自我感動、作品的現實問題、作者的道德問題。而作品也分三類:詩、小說及其他。大部分現實問題,譬如:抄寫的不清楚、錯別字過多導致編輯覺得對作品的隨便,通常詩的寫作者都會自我感觸而不自知,辛波絲卡會轉化成很有趣的譬喻。道德問題比較嚴重,有一些作品很明顯概念抄襲和情節相似。(致烏冰)有問到如何成為作家?她認為問了一個麻煩的問題,並用小男孩問媽媽「孩子怎麼生出來」作為比喻,我認為那種糾葛怎樣成為作家的寫作人很痛苦,雖然辛波絲卡給出答案,是需要有點天份,但什麼是天份,天份怎麼證明也是很難有一個統一答案。


為什麼預言都是不安的存在。這本完全不是簡單談論寫作的書籍,她構建的寫作的世界太龐大,觀察生活的心太真實,反而看起來有點不留情面,但累積出來的經驗和眼界真的很值得吸收。在致克拉科夫的W.J一則中就說明時間不等人;文學也是。我們都期待看到驚艷的作品,我認為尤其是這個時代裏,2018到2025年,這七年世界經歷太多事情,有時候文學讓我們慢了下來,這是作品的本能,也是讀者成為讀者的原因。斯塔拉霍維采的葛拉任娜認為詩是崇高、絕對、永恆、嘆息和悲吟,但辛波絲卡建議「讓我們解下翅膀,嘗試徒步進行創作吧」可以崇高時,也允許市井,有時候煙火氣才是寶貴且值得描述。


「所有詩人都有種企圖心,想在一首詩中表達無限的意象」(致A.O.K)看到這則回覆的時候,內心不停點頭,很想大叫地說「對啊,怎麼辦?」她看似沒有給答案,其實藏在裡面——控制,控制自己寫些什麼。


最後,我也想說幽靈是幽靈。密教裏退化比幽靈恐怖,詩人生來就有耳朵,總有某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她在書中重複又重複說「押韻不是最重要」。所以我們要感受流動的環境。有時十個詩人裏,有人停止寫作;有人寫別的文類;有人繼續寫,有人離開又有人加入。這就是寫作吧,一切都如此匆忙,一切也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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