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大亨》中的「檢疫隔離」與「未來的路」

在家避疫時總要找點呼吸的空間，譬如咖啡因，譬如詩，譬如電影。Netflix成為疫下恩物，他也假裝很懂我，向我推介《娛樂大亨》。電影《娛樂大亨》2014年上映，當時我還只是個每日行走在球場的小孩，電影顯然不是我杯茶。現在不能打球，還看起了電影來，更不是應付學校老師的，多麼諷刺。閒話不說，那麼我想講什麼？其實也沒有甚麼真知灼見，望各位見諒，不過是想談談影片中反復出現的quarantine同the way of the future，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聽到quarantine時，我只知道我們現時在經歷，不過到底如何定義，不妨先看看Cambridge Dictionary對quarantine這個字的解釋：A specific period of time in which a person or animal that has a disease, or may have one, must stay or be kept away from others in order to prevent the spread of the disease。又，如果翻譯作中文是「檢疫隔離」。根據Cambridge Dictionary的定義，前提是有disease的存在，或者是有機會存在。而且這個病還會傳染，所以要防止它的傳播。不過，這個病是被定義的，而且被認為是對他者有害，所以要將帶病的主體（病人）與他者「隔離」。

重新把話題帶回到電影。電影根據Howard Hughes的生平改編。主角Howard（里安納度·狄卡比奧飾）童年時學習quarantine這個字是因為正值霍亂的時期。成名以後，Howard被認為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因此發病時身邊的人會將他帶離人群。這是一種被動的隔離。

而事實上，在被動隔離之前，Howard已有強烈的欲望與外界隔絕。這裡說的「隔絕」有兩個面向，其一是精神上的，其二是身體上的。先看精神上的，Howard在思想上不認同他者的聲音，堅持自我。譬如對於飛機設計問題上的執著，對於電影拍攝方法的堅持，到後來嚴重的潔癖，都屬於此類別。再看身體上的，Howard將自己反鎖在房間內，謝絕與外界的交流，並且沉醉於自己的世界，設立「無菌區」。由於帶病是被定義的，被診斷的，因而自我主宰的與世隔絕在狹義的角度來看並不是quarantine，但也是分隔的象徵。而電影中Howard設立「無菌區」，正是對於疾病的隱喻。

至於the way of the future，中文可以譯作「未來的路」。片末Howard不停地複述「the way of the future」。回憶起童年，回憶起童年時的自白。述說兒時對於名利和夢想的追求。諷刺的是，兒時對於未來的憧憬一一實現，然而對於「現在」，「未來的路」卻是一片空白。電影的留白，有意識地加強觀眾對於主角後半生的模糊，同時也是對於一切皆未知的投射。

那麼，quarantine與the way of the future之間有甚麼關係？這裏我嘗試將quarantine定義得更廣一些，或許疾病並非真的存在。電影中主角被定義為帶病，是因為他與眾不同。不過他童年的追求得以實現，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與眾不同。事實上，由拍攝電影《地獄天使》開始，便已經飽受非議。Howard如果聽取旁人的意見，《地獄天使》不會橫空出世。那麼，是否先「隔離」，才有「未來的路」？片末Howard依然孤身一人面對鏡中的自己，用肯定的語氣說出「the way of the future」。這個鏡頭可以有不同的解讀，譬如他說出這句話時的肯定語氣可以當作是已經找到出路的理據。又例如，借助「鏡」的兩面性，顯然將Howard一分為二，他是否真的找到出路，還是陷入兩難。我喜歡電影的留白，「隔離」到底有沒有出路，還是未知。

與此同時，另一個問題是，自我意識上的與世隔絕，是否因為被定義為帶病，飽受非議之後的短暫逃離。正如字典中所寫，被隔離時，被隔離者是否真的帶病，可以是未知的。換句話說，帶病不帶病，只是主流的態度。精神疾病，或許只是與眾不同。當被排擠時所形成的對於人群的恐懼，繼而選擇的逃離，已然成為了病徵。那麼，被認為帶病便理所當然了。可怕的不是自我逃離和主動地與世隔絕，而是「檢疫隔離」。

隔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