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抗疫】醫護詩輯：他們宣佈成功佔領 「醫護專用升降機」

人人專用

◎袁兆昌

他們宣佈成功佔領

「醫護專用升降機」

宣佈歡迎咳嗽的人

獨自在升降機時

舔舐每個可觸可及的地方

在每個按鈕上啐一口痰

在手掌包裹自己的鼻涕

塗抹把手然後立即離開

並且宣佈歡迎咳嗽的人

不付款不回頭只管逃跑

驚慌的人不抓人

他們宣佈咳嗽的人

接受掛戴口罩的人醫治

海關關口毋須封鎖

咳嗽的人有權就醫

有權向醫生吐口沫

有權在別人的家

在自己的肺部繪畫一幅

武漢山水畫。有權乘搭

「醫護專用升降機」

他們宣佈醫護

是他們的員工同時

也是他們的敵人

上街救人的醫護

眼睛吃了子彈

然後要向身體每個部位毆打

要扭壞敵人可救人的手

要揪出罷工的員工並禁止乘搭

「醫護專用升降機」

他們宣佈停止

大學醫學撥款

他們宣佈殺死

街上抗議的人

他們宣佈所有真相

都是假的

他們宣佈他們自己

就是醫護

2020.03

肺

◎池荒懸

單鏈核糖核酸

新型冠狀病毒

武漢肺炎

被瘟疫的國家尊嚴

源頭在洩露的影片中淪陷

一副封不了關口的軀體

每日反覆吸收

被編排好份量的病毒

如是誰又曾太過輕易

為一座城憂心

程序還是有的

天使從不低飛

醫護戰士穿上更薄的裝束

坐下聆聽每一聲咳嗽

都來自系統內部

那早已纖維化的內臟

或那披頭散髮的肺

刪詞遊戲

◎李嘉儀

每日，他們都在早上前來，對穿白色衣服的你們說：「我們來玩刪詞遊戲。」

他們先用紅筆刪掉「耳朵」，讓下墜失去聲音。

然後刪掉「嘴巴」，讓睡過了又醒過來的亡靈無處啟敬。

繼而刪掉「眼睛」，像要逐一向天空宣佈：我們不為此等劣質眼球簽發死亡證。

當他們將指端移向「心臟」，你就舉起顫抖的手輕輕蓋掩底下，那個小小的，在你胸口跳動且發亮的詞組：「生命」。

那時，我會拿起一把鐮刀，從容得像要模仿一陣過路的風，就劈哩啪啦地吹過，就劈哩啪啦一一砍斷他們握筆的手腕。看着他們飛散四周的斷掌，溫柔的你一定會趕忙營救。

「不怕，他們名叫系統。系統不痛。」上帝這樣說。

悼夏思思醫生

◎淮遠

我三十九歲你才出生

但你還差十年

才活到三十九。

所以應該是我向你

還是你向我致敬？

陽曆三月八日未到

你就被追授：三八紅旗手

我恰好生於農曆三八

所以應該是你向我

致賀，還是我向你？

此刻我忽然想起

那個遙遠的醫生病人遊戲

戴聽診器的小侄女總是說：

你沒事。

此刻，我也想隔空和你玩

我也想扮醫生。我也會說：

你沒事。

因為沒你的事了。

(2020.2.28)

〈本文內容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並不代表「虛詞．無形」及香港文學館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