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之精神——短評王晶《倚天屠龍記》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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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的香港，一切都不同了。因為，我們沒有了賀歲片。
疫情下，戲院禁閉，沒有了賀歲片的新年，總覺有點缺欠，幸好我們有王晶導演，帶給我們重製他的舊作《倚天屠龍記》（下稱《倚》）。影評人少年江流對《倚》批評得體無完膚（註1），其實是沒看見王晶對香港觀眾在疫情下被困的苦心。還記得港產賀歲片的特色嗎？全明星陣容、熱熱鬧鬧、結尾大團圓，好讓大家在過年時歡歡樂樂。王晶明白疫情帶給香港人的傷痛，故意把《倚》分成上下兩部（上部為九陽神功，下部為聖火雄風），全明星陣容之餘，卻又故意特出男女主角的戲份，以喜氣洋洋的包裝講述一個經典的武俠故事。王晶以他的作品去討論大家忽略的兩個命題: 一、正者非者，魔者非魔。二、以正邪的二分對立對照極權的政治。
單看賀歲片明星級的陣容: 林峯（飾演張無忌）、文詠珊（飾演趙敏）、邱意濃（飾演周芷若）、雲千千（飾演小昭）、古天樂（飾演張翠山）、朱晨麗（飾演殷素素）、甄子丹（飾演張三丰）、 劉浩龍（飾演宋青書）、方中信（飾演楊逍）、郭政鴻（飾演范遙）、陳紫函（飾演黛綺絲）、駱應鈞（飾演殷天正）、徐錦江（飾演謝遜）、黃浩然（飾演韋一笑）、樊少皇（飾演阿狗）、田啟文（飾演華山二老）、林子聰（華山二老）等，大部分都是本地演員。林峯配古天樂的父子檔，與文詠珊跟兩大女角邱意濃、雲千千的組合更是一絕，絕在父子母子師徒在電影中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作為明教教主的張無忌，王晶把他的年齡安放在中年，突顯他對世事的成熟。明教作為反對蒙古暴政的最大地下組織，如此嚴肅的主題放在賀歲片的內容上，再在國內宏大的網上平台直面觀眾，足見王晶對作品的氣魄和膽量。他曾自言:「以前我只是一個渾噩少年，愛拍戲，愛玩，膽子很小，不敢找自己的創意與理想去發揮.......我當導演十年後，我真正的成熟了，長成為一個男人，有獨立的思維」（註2）。他形容有「獨立思維」的電影是從《贏錢專家》和《上海灘賭聖》開始，我們可看到王晶對自我和對市場經濟的理解，而《倚》片更把他的獨立思維推上另一個高峰。
詹明信（Fredric Jameson）在《晚期的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就晚期資本社會常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被視為同一。第一種概念是霍布斯（Thomas Hobbes）的「每一個人反對每一個人」（bellum omnium contra omnes），第二種概念是亞當史密斯的「看不目的手」，就像物質和反物質，出其不意地結合在一起時會發生的情形（註3）。意思是，霍布斯需要國家力量去馴服和控制人性及競爭的暴力，在亞當史密斯裡，市場自己做馴服和控制的工作，不再需要獨裁的國家。王晶對權力的解讀並非如詹明信所說的跟經濟糾纏。電影先依原著趙敏的計謀，讓六大門派歸順朝廷，再讓明教向朝廷俯首稱臣，好令正邪歸於一統。王晶所作出的是對原著的全面改動，除了對小昭為救張無忌回波斯作聖女及趙敏拉攏六大派的情節外，上下兩部電影都跟原著關連只有形相。王晶在電影的本質是把各樣的是是非非最後用「愛」來化解，無論是汝陽王對武林的狼子野心，或是成崑對門派間的從中作梗，男女主角最後都選擇了用愛情化解了面對極權的危機。電影沒有交代汝陽王大軍的下落，只知道小昭為張無忌掉盡眼淚後，在最終決戰吩咐母親把聖火令重回中土，交在張無忌手中。他以借助外力力壓成崑後，趙敏完全不用理會郡主身份與張無忌牽手淡出江湖（鏡頭），電影完滿結束，以愛向武林、政權的風浪畫上句號，大家快快樂樂過新年。
作為評論人，我嘗試依作者論對王晶導演的作品作以上粗糙的文本分析。畢竟筆者不是張三丰，未能做到以無為而有為，把招式完全忘掉而重新創作。相信王晶所要我們做到的，是忘掉一眾明星，忘掉那如《權力遊戲》的王座和服飾，甚至忘掉筆者提的導演苦心經營的命題，集中看中港男女主角們在亂世下的交融、談情、說愛，然後皆大歡喜。王晶在力捧邱意濃和雲千千令我想起當年的邱淑貞，評論說他的眼光大不如前，我則不以為然。畢竟智者千慮，非凡夫俗子所理解。作為凡人一員，我認為王導演教我們最智慧的選擇，如果真以愛去治病，還是選文詠珊較好。
註：
1. 少年江流影評詳見：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GTipuXtvtM
2. 王晶，《少年王晶與江湖》（香港，明報周刊，2011年），頁108。
3. 詹明信（Fredric Jameson）著，吳美真譯，《後現代主義或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Postmoderism, or, The Cultural logic of late Capitalism）（台北，時報文化，1998年），頁325-3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