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腳過粉雨

在X地的一份不知名文學雜誌上，刊載了由某人所寫，類似於我們慣常指認為散文的稿件。閱讀後，我認為相當有意思。所以，在獲得作者的同意後，我對文章進行了翻譯，並針對原文作出了些許修改，以盡量確保其意象或所指涉之事物，能夠在我們身處的社會脈絡裡，以同樣的方式被理解。至此，身為譯者，我實在已竊取過多注意，謹付上譯文，以供細讀。

「

Duolingo來到五百天了。三十三分，按照程式的說法，已經能夠掌握日常的簡單交流。

其實，一早要去外面上堂。不然，莫非要玩到兩三千日。到時都不知變到怎樣。

但真的沒錢。上一個A2就三四千。老是想著，之後啦，之後。如果報到研究院，一個月快兩萬，辭了這份一萬也不夠的寫字樓兼職，好好聽聽說自己做研究，讀MPhil，讀PhD。不然申請張信用卡或者答份電話問卷也別扭。做邊行？文員喎。

初初其實因為感情挫折，找救命稻草一樣找東西學。第一個想法是學探戈。優雅深沉，對我這種草根出身，太有魅力。

但是，看多一點，男人當leader，女人當follower，不太妥當喎。不是，其實，只是預設，男人可以follow，女人可以lead。唓。還不是binary。於是在YouTube打Queer Tango試試看。

同性的，或者身份流動變換的。仲好睇喎。然後，又看到另一條片，好多人學習基本步法，你睇，一個兩米巨人，拉住個米五六女子的手，一個陀晒背，一個手都斷，臉上毫無樂趣可言。好難受，原來我去跳，也是這樣。我一個米八幾男仔，旁邊睇，原來成隻嘢咁。

想像到時，又要被人說，嘩你好高喎，尷尷尬尬，又要死頂，那麼我做leader囉。又是我。

個個都識講，要搵個高嘅，有安全感。咁我呢？

那些夜晚，為了不顯得太笨拙，一手托電腦，一手模仿怎樣捉住一隻手，練步法。屋企細，走一個八拍，雪櫃走到電視，屋頭走到屋尾，對正隔離屋副窗。

喂，看看那個排骨精，大個左，學人跳舞添喎。

後來，要交功課，就寫性別性向和探戈，被評寫得不清不楚，這裡highlight那裡highlight。無計，又不知道我寫評拿過獎，不然至少會客氣點。不過那個獎，最後打來，叫我自願放棄。問我是否google同名同姓那個人喎。黃碧雲咩，咁多同名同姓。好好睇睇，人地又政府機構，唯有認命。過兩日，始終不甘心，寫了一堆，修修改改，印了十幾廿版zine，個個禮拜坐車打擾朋友studio。想攞返拃沙呀嘛。大佬，個獎我㗎。辛苦了這麼久，柒了這麼久，終於有啲嘢睇下，說什麼自己知道就好。我都想扮下嘢，說只是好彩，少人參與啫。

當然啦，學了一堆技巧，揀紙cut紙計size，然後你想saddle stitch定有書脊？riso printer和熱熔膠binding machine，全部都可以教你。

不過，intangible asset轉換不了tangible asset，即是無用。難道在CV上面寫，出過zine賣慘？

人工依然不夠一萬，依然無人識。看著屋企人生病，什麼也做不了。老了。難道一世無得為你驕傲？人地個仔，買左層樓孝順阿媽喇。

就算寫作，一跟外面比，fitzcarraldo editions咁，又前衛又好睇，真追得上？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當然啦。但多少斤両自己有分數。

都就快三十歲了。

Instagram上面，一個又一個，宣布患癌，或者開朗點，說步上抗癌路。好像不遠了，又有壞基因，難道就這樣玩完？其實，已經不是絕症的年代了。鏢靶藥、免疫療法、細胞治療，好彩可以好長命。

Annie Ernaux說：I could see my future absence in their eyes. They had no idea that it was their death I was seeing.（註1）

不過，我父和Michelle的爸爸，都屬於在公立醫院，匆匆就走了那種人。

但it was their death I was seeing？看到他們同情背後的陳腐，滑稽的悲憫，自作主張的投射？什麼意思？她繼續說，which was every bit as certain as my own. And I had an advantage over them, which was that I knew it.

＊

後來，識了一個男朋友。都好高，或者可以一齊學探戈？結果探戈沒有跳成，晚晚窩進被竇，睇reels睇貓咪。那些AI貓咪，從雪糕機轉出來，還會比耶。幾搞笑。只是夜閑人靜，還是要面對失眠。至少，愛人的睡顏提醒我，起碼叫有能力，讓一個人安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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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我的翻譯，沒有歪曲作者的原意。

註1：Annie Ernaux & Marc Marie. The Use of Photography.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