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詞．說好的世界末日呢？】在五分鐘之前

1

今夜
我就將世界闔上
我看到我的手
我只是切掉網路
世界作為任一種形式誕生
和結束
結束之前我想起
光纖的源頭
鐵箱正在進行生鏽反應
鐵箱上邊
有雨
雨落在哪裡
雨落在哪裡

2

世界作為任一種形式誕生
在五分鐘之前
宇宙才被創造
我現在的年齡是五分鐘又十秒
我有全部的記憶
我沒有全部的記憶

我有全部的記憶
猿猴是我的祖先
我來自非洲
我沒見過尼羅河的汙濁
但我知道尼羅河的汙濁
冰河期曾經反復來臨
冰河期還會來臨
我膝蓋上的疤痕
在我沒見過的地方
碎掉的石頭
擦破了我的膝蓋
石頭是碎的嗎

我現在的年齡是六分鐘又十秒
我沒有全部的記憶

3

宇宙是不是我想的那麼遼闊
我現在的年齡是六分鐘又二十秒
宇宙不該是我想的那麼遼闊
我還在等
我還在等一個人
出現在我的面前
拿出一張活過二十八年的證明書
然後說出
宇宙是你想的那麼遼闊
所有物體已經相互遠離一百三十八億年
土星是一個胖子
相同的月亮照在異鄉
然後說出
然後
我還在等
我還在等一個人

4

世界作為任一種形式誕生
在七分鐘又二十秒之前
宇宙才被創造
我在走去車站的路上
街道造了十年
十年前擬定了一張都市計畫圖
那張圖紙
我沒有摸過
街道造了十年
兩邊的樹
都長成夏天的樣子
樹上的蟬
正在鳴叫
在八分鐘又二十秒之前
宇宙才被創造
樹上的蟬
牠們不怎真實
牠們比我真實

我不去看比我年輕的東西

5

我現在的年齡是八分鐘又三十秒
世界作為任一種形式結束
我還在等
我還在等一個人
阻止我前往車站
阻止我看眼前的街道
阻止我去想有那麼一張都市計畫圖
然後忘記
忘記太陽
只有一支手電筒
有人忘了關
從很高很高的地方照射下來
從失去語言可以描述的地方照射下來
然後忘記
忘記語言
只有流沙在我身上
一粒一粒
瀉落
我看到我的手
我只是伸進恆河
將沙取出
將水飲進身體
我要哭
我也要笑
我只是伸進恆河
將沙取出
將水飲進身體

6

世界作為任一種形式結束
結束之前我想起
我曾經等
我曾經等一個人
將冰箱關上
將冰箱反復關上
將雜質從水痕中析出
水就只是水
將借來的形象歸還形象
我的軀體和四肢的泡影
消逝在黑暗中
在九分鐘又三十秒以前
宇宙才被創造
那新鮮的黑暗中

7

我現在的年齡是九分鐘又四十秒
世界作為任一種形式結束
光纖的源頭
鐵箱正在進行生鏽反應
這是結束之前
我唯一知道的
我看不見廠房
我只能說那像一座廠房
我只能用我造的去說話
沒有
沒有什麼可以被發現
在十分鐘又零秒之前
宇宙才被創造

8

今夜
我就將世界闔上
世界作為任一種形式結束了
我現在的年齡是十分鐘又零秒
我不能移動
我感到世界為我移動
土壤正在翻新
水正在流動
青稞小麥稻米就只是野地上
零星的植物
我也在零星之中
我不能移動
我感到世界為無一物而移動
我現在的年齡是十分鐘又零秒

9

我又聞到雨水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