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重逢》以魔幻寫實回憶初戀悸動，更是回望初心的感動 導演梁禮彥：希望大家都不要忘記「最初的自己」

或許人到中年特別容易跟戲中的蘇昇華（鄭伊健飾）共情，所以才會被《久別重逢》觸動而在戲院裡黯然落淚。作為觀眾，看畢電影，自然忘不了少女夏文萱（許恩怡飾）的可愛靈動與一往情深，那份源於初戀的愛被演繹得如此真摯清澈；但沒想到真正放不下的卻是蘇昇華自我救贖，那段穿越時空的魔幻對話，竟是多麼的純粹善良卻又語味深長⋯⋯明白所謂的成長其實就是一場漫長的告別，要成為一個能適應社會主旋律的大人便要放下心中那位往日少年。但導演JILL（梁禮彥）卻透過電影告訴我們，面對生命中各種苦惱糾結迷惘困惑哀怨時，或許正是「最初的那個自己」能給予你解窘的答案。所以這電影也是一種盼願，盼望我們都能跟自己「久別重逢」，寄願大家即使出走半生，但歸來仍是少年。（訪問內含劇透，敬請自行避雷。）

給自己的情書

《久別重逢》是編劇出身的JILL首次執導的電影。與他過往寫過的劇本都不同，沒有《疆屍》的恐佈，沒有《殺破狼II》和《殺破狼．貪狼》的血腥，也沒有《救火英雄》的悲壯，他形容《久別重逢》只是一部浪漫的愛情小品，卻是他一直以來想講的故事。「我自己其實很喜歡看愛情片，但不知為何這幾年講關係的電影很多，講愛情的卻很少。不只是香港，全世界都少，可能大家都不再相信愛情了。不過我仍覺得愛情片擁有好大的能量和感動。於是便想到了這個故事：講一個男人處於人生最低潮時，收到女方給他的鼓勵，繼而獲得走下去的力量。」

JILL說，把蘇昇華設定為音樂人，是因為「音樂包羅了各種情緒，有更大的演繹空間。」但他真正想呈現的，其實是創作人的意志怎樣被生活逐漸消磨，「其實不只是我，很多身邊做創作的朋友到了一定年紀，都會質疑自己；有時會覺得自己是個天才，有時又會覺得自己好廢，於是我便想將這種高低起伏，處於循環中的那種心情，放在蘇昇華身上；最後透過與夏文萱的重遇，而讓他想起年輕時的自己為什麼可以什麼都不怕，可以奮不顧身地創作。」

所以，《久別重逢》更一部關於我們在成長裡的所曾經歷的各種失去與遺憾的電影，而愛情與源自青春的初衷則成為了生命的救贖。然後，JILL選擇了以魔幻寫實的手法，把這兩大元素串連在一起：蘇昇華重遇夏文萱（蔡思韵飾），沒想到卻是最後一面。葬禮過後，夏文萱的「女兒」突然出現，要求蘇昇華跟她一起去日本完成母親遺願。後來他才發現原來「女兒」的真正身 份，竟是從過去穿越未來的少女夏文萱；在她的引導下，蘇昇華也穿越回到過去，跟少年時的自己（陳卓賢飾）對話，尋回創作的初心。

「夏文萱的命運其實早已註定。所以電影的結尾，可以理解為是另一個平衡世界；蘇昇華完成了最後那半首歌後，只唱給她聽，便是為了彌補這一個遺憾。你甚至可以認為夏文萱由頭到尾都沒有再出現過，一切都是蘇昇華自己想像出來的。但我想呈現的是，夏文萱真的很愛蘇昇華，只要見到他開心自己就開心，我想賦予愛情這一種信念，真的可以一生人只喜歡一首歌，真的可以喜歡你是你。」

就像電影裡所提到的那個「達摩夕陽」，它其實只不過是海市蜃樓。我們見到的未必是真，相反只要心中有期盼，它便會成真。「因為天氣關係，我們去到日本時也不知道拍不拍到這個自然奇景，所以一早準備好兩個版本，而現在我可以肯定地說，這個拍不到的版本比拍到更好。因為重要的不是夕陽，而是陪你看夕陽的那個人。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只要有心便沒有真正失去

要演繹出這種幾近神聖的愛，JILL說分別飾演少女和成年夏文萱的許恩怡和蔡思韵功不可沒。「我在她們二人身上都見到有一種很善良的本質。」尤其是許恩怡，沒有觀眾看完電影不被她那活靈活現的演出打動；無論是她跟少年蘇昇華（陳卓賢飾）傾電話時的肢體動作，還是跟鄭伊健在酒吧中真情對話時表情，都令人驚喜與難忘，相信自此以後大家都會記得這位新演員叫許恩怡，而不是「柏安妮個女」。

「拍這部戲時，NATALIE還未滿20歲，很年輕，但她真的很有天份，發揮得很好。其實我沒有指導很多，當然每一場我們都會花很多時間去談，然後就讓她放膽去做。例如她與IAN傾電話那場，在現場我主要在想鏡頭調度，雖然對白有八九成跟足劇本，但那些捵床捵蓆的動作都是她自己做出來的。我只是一開始要她躺在地上，之後就任她演。就是你把她放在一個怎樣的位置，只要那個位置對了，之後所有的過程都會變得很順利。」

原來在開戲之前，JILL特意報讀了朱柏謙主辦的演戲班，他學的不是演戲，而是怎樣跟演員溝通，學習怎樣理解演員和珍惜他們的創作。「IAN也演得很好。他其實把很多自己對音樂的想法，和對未來的期盼都分享到角色裡去。只是他平常看起來比較平靜，好似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但事實上他很知道在發生什麼事，對於生活對於工作，他也有不安和無奈，只是他都把這些東西藏在心裡。我想正因為有這些累積，所以在拍攝時，看他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已經到了，已經進入到角色裡面去了。」

長洲午後的陽光明媚，對照著日本高知縣的陰霾密佈，也是青春的純粹，比對成年的壓抑。時空穿梭不過是以想像撫平現實中的差落，更重要的是不要忘記脫掉鞋子，初次讓雙腳觸感沙灘的柔軟以及被海水沖刷時的清涼與舒服。《久別重逢》裡每一個鏡頭，都彷似是一次溫馨提示，一直用畫面娓娓地道出主題。「拍完這部電影後，我更確信那些曾經在生命中出現過的美好，縱然現在已經取消了，但其實我們並沒有真的失去，它們只是一直都埋藏在記憶之中，等待著被我們重新發現。這份期盼，對我來說已近乎信仰。」JILL認為，這也是小品的力量，相對於沉重的類型或社會議題，他更希望以小品的形式，將生命中另一種不可劃缺的「輕」，通過電影呈現出來，也望能為大家的生活帶來一點久違了的甜。

導演JILL（梁禮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