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在食・中古劣食】食唔死都嚇死：《大英暗黑料理大全》

紫薯雞煲、彩虹吐司、鋒味煎蛋肉醬包……怪異料理總是層出不窮，一山還有一山高。杭州最近更有溫泉酒店推出「巨型九宮格火鍋溫泉」，在九格小池中各放辣椒、香蕉、蘋果、粟米等蔬果，讓顧客一邊浸在「火鍋」配料，一邊品嘗鮮菜和豬肉串。人類的創作力量同幻想，不止嚇人一跳，更是示範如何把誇張、浪費做到極致。

說到怪異料理，西方奇人自然不徨多讓，隨時能夠如數家珍。就像《大英暗黑料理大全》一樣——專責管理歷史食譜的倫敦市政圖書館館長彼得．羅斯（Peter Ross），特意蒐集從中世紀到現代的荒誕菜單，勾沉出一些教人意外、天馬行空的料理風格，寫成這本實事實錄、又有點嘩眾取寵的奇書。

想像過孔雀曾是英國貴族間最高貴的佳餚嗎？從〈怎麼烤孔雀，並連著皮將他送上桌〉這篇文章可見：16世紀以前，英國人會特意在莊園豢養孔雀，一為觀賞擺放，二為在宴會上端出體面特別的菜式。而這道「孔雀美食」的做法是——剪皮拆骨，但掏空內臟後又要砌回原形，頭部更要連住頸皮拔下。因為在完成整個烤焗過程後，孔雀皮連羽毛均需要纏繞在雀肉身上……烤孔雀還要連皮上枱，以保持其孔雀開屏的艷麗外形。食得這樣刁鑽的英國人，會把牠連皮放進口嗎？

有錢人的口味玩意，永遠無法讓人理解。〈用半隻豬與小公雞合成的怪獸〉一文記載了一道把前半隻閹雞與後半隻豬縫為一體的御宴菜式。據說這種菜式的起源，是源於雞蛇獸（cocktrice）的神話。它有小公雞的頭跟腳，外加分不清是爬蟲類、龍或是蛇的尾巴。是因為無法確認物種類別，而選用豬做下半身的食材？鴛鴦精神非香港獨有。人類所有的飲食癖好都是有跡可尋，認真估你唔到。

書中還可見到其他驚奇怔人、聞所未聞的食譜：像〈袋鼠煮咖喱〉。料理看似天馬行空，但其實可反映到當時的生活背景，與及前人在限制中物盡其用的創意。袋鼠在澳洲是土生土長的動物，也自然成為當地原住民的地道俗食。到了18世紀晚期，雪梨市場裡的袋鼠肉價格更比一般肉類便宜一半。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的話，可夠八人份用的袋鼠尾巴咖喱湯，算是可在資源匱乏的時代裡，不可或缺的實際主食。

讀了幾篇古怪食譜之後，不禁想到一個問題：假如連孔雀袋鼠這些珍奇稀有的動物都被一一吃光，前人還可以怎樣絞盡腦汁，煮出裹腹的食物？記得在日本動漫《鋼之煉金術師FA》的某集故事中，主角愛德華．艾力克被困在人造人桂杜尼那如黑洞般構造的身體之內。在這個飢餓而無法逃離困頓的前提下，他烹滾了自己的皮革製鞋，煮出一鑊可以勉強飲用的綠湯。所以當我翻開〈煮鞋子〉那頁食譜時，還滿心歡喜地以為可以了解到「鞋子」的各種吃法——而事實是，這道菜式只不過是用牛、雞、鴨、海鴿、鵪鶉混雜一齊熬煮，以鹽巴調味而成的產物。菜名中的「鞋子」，極可能是翻譯單字拼音時導致的「美麗」誤會。

人生匆匆一世，能夠經歷品嘗的味道必有所限；某些瘋狂刺激的菜式，可能只有一兩次的進食機會，說不定，它們能夠成為生命中一些無法忘懷、微妙有趣的記認。我想起祖母在生前炮製的「雞粉煙肉」——被煎得捲曲如蝦的加工肉團，外圍沾滿被如米粒般堅硬的雞粉包圍。放在口中嘴嚼，那份錯落複雜的口感層次，猶像生活中無盡的沙石，魔幻得非常真實。

而所謂的「暗黑料理」，其實也未必是很暗黑的食物。揭開書中食譜的神秘面紗，仔細了解料理煮法的由來故事，也許就能不同年代、社會與群體的想法，有多一點深入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