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詩輯·四】先把自己照顧好，讓詩從你的心裡開始吧

〈世界持續高燒得變形〉

◎蘇苑姍

世界持續高燒得變形

火舌舔過

圍網吞不下謊言

吞不下一節火舌

每一節

每一節竹不折

沒被火吞掉的

都在

仍在

無題

◎蘇苑姍

想知道是否

從環繞的手臂

就能把每一個痛苦收集

想把一些感受收藏

便緊緊擁抱

仍想知道，是否因此

給了我們一個形狀

呼吸是如此切過我們胸口

是為了穿過每一扇空窗

收回火焰，到每一片玻璃

彷彿所有眼睛睜開

不曾被熄滅

請告訴我們

是否當每一次凝聚再呼出去

空氣裡

只桌上抹不去的餘光

一束束，還暖

雙臂是如何從兩瓣心房伸出來的

所有被閉上的眼

都在所有閉上的眼裡

曾睜開

還在睜開

〈如果可以〉

◎吳碧賢

您看見

灰紅色的妖艷在起舞

如果可以

相約您到海濱

您會在回歸塔下

陪我看火燒雲漫天嗎？

您嗅過

比那年中秋燒蠟更濃烈的煙熏味

如果可以

相約您到孖亭石壆

您會在紅地磚上

陪我點燃2026年的燭光嗎？

您聽見

比炮仗更歇斯底里的噼哩啪啦

如果可以

相約您遊九龍

您會在吐露公路上

陪我笑聽那些荒謬的新聞嗎？

您輕說

您或許要睡了

如果可以

相約您踏單車到大尾篤

您會在堤霸上

陪我躺在11月的獅子座的流星雨下嗎？

如果可以

您不做英雄

我不取慰問

如果可以

那星星之火

不會燎原

我回家了

陪您

看那黑夜裏漫天星光

點點落下

灑落

在心頭

誰也不會孤寂

〈我知道〉

◎阮文略

我知道

你看了突發新聞

哭得雙眼紅腫

呼吸困難

連日來食不下嚥

在悲傷中度日

去現場獻花

每一步都沉重難行

話題離不開

旁觀者的無力和憤怒

深夜裡閉上眼睛

你的腦海就被那些

火光和煙霧入侵

他人的痛苦

在你的噩夢中自動重構

我明白的

大概你感覺到

正在被某種力量驅使

某種感召在催促

你覺得必須

以書寫去哀悼

去抓住甚麼

然而，不是這樣的

這力量不是來自上帝

似是潛伏在腦海中

但科學上來說

它並不存在

現在，你可以停下來

深呼吸

讓冷空氣充盈胸腔

看看窗外，日光正好

有風吹起街道上的落葉

小孩子在吵嚷

若你可以

出門去散個步吧

去喝杯咖啡

冷的熱的也行

想想明天

想想別的事情

如果你仍然想寫一首詩

你可以寫的

用手機或紙筆都好

只去書寫自己

急促的呼吸

顫抖的手

和屏幕上的眼淚

只書寫你的噩夢和驚醒

用精準的意象來描繪

一雙澀痛的眼睛

這樣就足夠了

你受傷了

我知道，所以

你不必急欲證明甚麼

你的痛楚是真實的

因為你也是倖存者

不是倖存於災難本身

而是作為

同時代的見證人

那麼

先把自己照顧好

讓詩從你的心裡開始吧

一筆一劃，去記錄

你的心碎和疲倦

去寫這首只屬於你的詩

我知道

你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