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三月的風撥開了多少風鈴木的花瓣,金燦燦地點綴著百萬大道,才讓我察覺春悄悄地來了。可惜宿舍的窗外見不到這般风景,不過就算有,我又能和誰人分享呢?
或許我可以和室友分享吧?但其實這是個難事,室友不常回來,兩人間的宿舍裏總是只有我一個人存在,更多時候看到的,是室友凌亂的書桌,以及空床上沒有叠好的被子,叫人感到不怎麽舒服。我們不熟悉,我倒是挺想認識他的,可是總沒有機會,實在惋惜。
每到周四,我看著窗外的夕陽親吻著西山時,室友偶爾會回來。落日的餘暉俏皮地溜入房間,溫柔地撲在床上;風扇吱吱轉著,頑皮地吹起了幾頁我沒有蓋好的書本;不時聽見幾聲鳥鳴,我想那是紅嘴藍鵲的歌喉;室友在書桌前玩著手機,偶爾發出憨憨的笑聲。一切都是那麽的恬靜。此時的宿舍中總算有人與我作伴,正好可以和室友分享下最近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正欲開口,卻看到他那呆滯的眼神,似乎沒有交談的興致,又讓我心生退意,於是剛到嘴邊的話語被我硬生生地吞回肚中。倘若我們可以像好友般閑聊,聊下昨日的演唱會,今日某款游戲的更新,又聊下未來的暑假該怎麽安排,考駕照?還是去做兼職?一句搭著一句,漫不經心卻都不知不覺地露出笑容,這該多好。説來可笑,我和室友的距離近到坐在書桌前退後一步就能碰到彼此,但感覺我們隔著好遠,好陌生。
更多的時間裏我是見不到室友的。清晨的風兒總會悄悄鑽進我的被窩,把我早早叫醒。伸個懶腰,哈一口氣,又獨自度過了無聊的一夜,轉過頭就可以看到室友的那張空床,卻不見其身影,此時心中一點寒,習慣了一個人的我竟有些盼望室友的出現 ,或許他會心血來潮地和我説聲「早上好」,然後急匆匆地去洗漱,再換好衣服,留下一句「我走了,拜拜」就出門了。回憶他在宿舍睡覺的那幾天,好像也的確如此,他起床就把被子隨手甩在床上,洗漱,換衣服一氣呵成,很是瀟灑。些許久違的吵鬧聲,好像還不錯? 回過神來眼前又只剩他那張床了,感覺空床上還殘留著室友的餘溫,而這餘溫消散後,室友的空床就會像是被冰封的雕塑一樣,今天是這般模樣,明天亦是,不用摸也知道床上的一切會是多麽的冰涼,不知何時再見這空床解封。
宿舍的牆隔音效果很差,夜晚偶爾能聽見茶水間中傳來三五人聚會的笑聲。聽著聽著,總覺嘈雜和刺耳,我只好戴上耳機,希望他們能早點離開。扭頭看到了室友的空床,恍惚間好似看見了室友的模樣,正在邀我離開這嘈雜之地,一同出去吃個宵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心中不免覺得若有所失,只好打開窗戶透透氣,幸好晚風與我撞了個滿懷,風中含著露水和青草的氣息,很是清爽。晚風撫著我的心尖,叫我緩緩入睡,空床依舊,唯月色作伴,不感寂寞。
一次獨自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人們成群結隊,他們行色匆匆,步伐很快,字裏行間都在討論著學習呀,工作呀,或者是種種莊務。少數人願意慢下腳步,與鳥兒交換眼神,和松鼠説聲你好,又順便嗅嗅花香,有些則討論著哪個書院的飯菜最香,八卦著誰和誰的戀情。不知此刻的室友是否也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呢?我搖搖頭,那究竟與我無關,我們或許只是凑巧住在同個房間裏的陌生人,怎麽該多問?任性地牽起春風的手,我緩緩淡出人群。
機緣巧合下我與室友要一起完成一個小組匯報。一晚,一組四人相約在了志文樓的自修室中,討論著匯報的内容。我與其他兩人很陌生,就像和我室友那樣陌生。可室友和他們好像很早就認識了,不時聊下中學時期和各自莊内的趣事,笑得可開心了。我卻好像被置身事外,做不到感同身受才有的會心一笑,只好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作爲回應,總覺有堵墻將自己和他們三人分開,讓我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討論完後,室友說他今天會住在宿舍,於是我們一同離開了。剛走沒幾步才發現我的筆記漏在了自修室裏,我和室友説了聲,希望讓他等等我,便匆忙地回到自修室門前,回首一看,室友依舊走著,沒有停下等我的意思。就如陌生人一樣,他不作聲地進入了電梯,我嘆了口氣,隨後一頭扎進了自修室的黑暗中。
那天的宿舍裏沒有空床,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我的心中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