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Follow Me】大館《雙同》遊走虛幻與現實　梁御東的紅色椅子：該倒下的沒倒下

電影《22世紀殺人網絡》中有一幕是Neo看見一隻黑貓在眼前經過，數秒後同一隻黑貓再次經過，Neo方驚覺他們生存的世界是虛構的。這種似曾相識（Déjà vu）的感覺，就是大館展覽《雙同》希望大家體驗到的。

同中有異的雙胞胎

《雙同》的策展人之一秦文娟（Jill）指，由於大館有兩層結構上一模一樣的空間，「我們想要玩味地做一個一模一樣的展覽，透過兩個場地的設計、作品排佈去呈現一個垂直的互相呼應的關係。」兩層展覽並非完全一樣，他們希望做到同中有異，因此對「雙同」的限制比較寬鬆。Jill形容這就像展出的兩件Candice Breitz「Factum」系列的作品，他們是相胞胎，擁有相同的DNA與外表，卻是截然不同的人。

在展覽排佈上，展覽把藝術作品獨立分開一間間小房間擺放，觀眾方走進展場，便有左右兩道門讓他選擇，到他進入一個房間後，又有前後兩道門，要向前走還是退回剛才未選擇的那個房間？觀眾需要主動作出選擇，這個選擇會影響他觀看展覽的方式，因此，一千個人便在這裡走出一千條路線。

抵抗地心吸力的紅色椅子

在門口走廊轉左，映入眼䈴的就是一間紅彤彤的房間，裡面擺著香港藝術家梁御東（Ocean）的作品：一樓的作品是一條由紅色椅子疊起的曲線，叫《喜出望外》；三樓則是把一些燒溶的紅色椅子排列整齊地倒掛在牆上，叫《無盡無窮喜樂（感恩）》

這兩個作品的名稱都帶有歡樂的意味，就像紅色常用於喜慶，但別忘記，紅色也可像徵憤怒和恐懼。Ocean引用一句俗話：「不要再說不好的事情了，說些開心的。那我就說開心的。」對他而言，這是強顏歡笑，也是對現實的諷刺。

Ocean這兩個作品最重要的元素——紅色椅子——其實是源自兩年前他的另一件作品《Double Happiness》，當時他把兩張椅子燒溶，強行疊在一起，表面上是雙重快樂，實際則是雙重痛苦。這一次他從《Double Happiness》延伸，把這種歡樂（痛苦）放大。Ocean參考了兩套電影，分別是《倩女幽魂2：人間道》中李子雄走入議事廳後，裡面每一位官員都只是一個空殻；另一套則是《閃靈》中，倒灌的血液從電梯洶湧而出。

他和地心吸力玩了個遊戲。Ocean說本來《喜出望外》是打算垂直向上的，後來發現由於地心吸力，根本不可能一直垂直疊加至穿過圍牆，去到一定高度，椅子就會倒下。在進行場地測試時，這疊椅子一倒，剛好靠在牆上，劃出一條曲線，有數張椅子更從圍牆裡穿出，Ocean覺得這樣剛好，便馬上叫工作人員進行加固，他刻意把加固工序展示出來，有安全帶、索帶、鏍絲；《無盡無窮喜樂（感恩）》亦同樣，椅子倒掛在牆上本應會掉下來的，它們卻沒有，因為Ocean刻意找師傅造了鐵碼，把椅子鞏固在牆上。「其實它們最終於是會倒下，只是時間的問題，《喜出望外》的時間可能快一點、乾脆一點；《無盡無窮喜樂（感恩）》的時間可能慢一點。」

打卡與藝術家意圖中的張力

有年輕觀眾走進《無盡無窮喜樂（感恩）》後，看到被火燒至溶化的椅子，問了旁人一句：「是說火災嗎？」這些椅子有的扭曲得溫文一些，有的溶化至長長地凸起，有的被燒溶至穿了大洞。站在展場中間，就像在數十隻妖怪從牆裡向你伸手，他們變形、扭曲、掙扎、猙獰⋯⋯

「我只是簡單地燒溶椅子展示出來，看看大家有甚麼感受，『感受』是我最想帶給大家的。」Ocean說起有一日他來展場視察，本來打算拍幾張照片留念，卻發覺自己礙著觀眾「打卡」，他馬上站在旁邊看他們「打卡」，內心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我在想他們是抱著怎樣的心態？我創作這件作品的意圖，和他們樂在其中地打卡，中間形成了一股張力。」

真假的界線

不論是Ocean的作品，還是整個展覽，正如Jill所說，「並不是想要帶出甚麼答案給觀眾，而是希望透過這個觀感體驗，讓觀眾更換一個思維方式，能抱有發問的精神。」

Jill笑說在規劃場地時，他們本來希望展場中間擺放Dane Mitchell的《事後》（棕櫚樹）的空間能成為展覽的廣場，最終發現這更像一個圓形監獄。那麼，在你眼前的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虛擬與現實、幻境與現實、想像與現實之間，界線又在哪裡？

Jill笑說在設置展覽時，她也經常混淆一樓及三樓兩個展場，例如有工作人員叫Jill去一樓，身在三樓的她問：「我不是在一樓嗎？」把文件遺漏在Omer Fast的作品《Karla》的梳化上後，Jill專門跑上三樓尋找，卻發現《Karla》其實在一樓。即使對展覽已經滾瓜瀾熟如Jill，也常錯過那提示程式出錯的黑貓。不過問題是，這個展覽把黑貓放在你眼前了，你能意識到這個世界的真假嗎？如若意識到了，我們又該以怎樣的態度去自處？

「雙同」展覽

日期：2022年4月21日至6月12日（星期一休息）

時間：上午11時至晚上7時

地點：大館賽馬會藝方1樓及3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