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書展2024】書展精華遊 :Serrini與朱耀偉等人談廣東歌與精神健康 蔣曉薇與黃妍:從村上說文學與創傷 黃綺琳專業填詞L之談

報導 | by  虛詞編輯部 | 2024-07-28

「多謝廣東歌 讓我好好過」講座


香港大學現代語言文化學院的朱耀偉教授多年來研究香港粵語流行歌詞,今年聯同精神科專科醫生兼填詞人陳啓泰,出版《多謝廣東歌 讓我好好過》,深入剖析流行音樂與精神健康的關係,共同探討廣東歌對個人和社會的影響。這場講座除了兩位作者,更請來樂壇朋友歌手梁嘉茵博士(Serrini)、唱片監製陳浩然(Edward Chan),以及唱作歌手兼音頻治療師陳明憙(Jocelyn),五人一同討論精神健康與廣東歌。


陳啟泰首先簡介在精神分析上,榮格、弗洛伊德和卡爾・波普爾的理論,也說明了音樂與大腦的物質關係,而現時香港音樂產業有跨織系和跨學科的趨勢,他表示「最重要的是大家投入自己的心血。他提出「好在廣東歌」,「好在」亦即「well-being」,希望聽眾能在生活中對應不同場合和心情訂立不同歌單給自己,甚至嘗試去填詞,藉此與人分享交流,將會對精神健康有莫大裨益。


談到講者各自的歌單,Edward Chan反而表示自己不多借助聽歌抒發情緒,而是借助創作過程,他憶述創作陳柏宇的〈所多瑪城〉時,對歌曲的戰亂主題尤為觸動。但他亦分享13歲兒子的歌單中有〈人類群星閃耀時〉一曲,他未必明白歌詞意思,但旋律會植根於他的記憶中,然後日後會漸漸形成他對世界的看法。Serrini則表示曾聽聞「音樂裝飾時間」的說法,她偏向以spa music去療癒心靈,而她亦提出製作歌單是認識自我的過程,又建議聽眾嘗試為別人製作歌單。


講者們亦有「傷心時應否聽慢歌」的討論,陳啟泰認為我們聽歌時會有「對號入座」的傾向,在傷心的時候會嘗試在歌曲中尋求認同和慰藉,但他建議不要過分沉溺,要適可而止。Serrini表示很喜歡「宣洩」(Catharsis)的概念,傷心時聽悲情歌猶如排毒一樣能淨化自身,而她最近希望能寫出一個女人頹靡如垃圾的作品。在創作的過程中,她發現思考well-being之外,還會「意識」(awareness)到作品與他者的關係,以及音樂的功能性。她提及最近擔任鄭秀文的演唱會嘉賓,〈煞科〉的前奏一響,讓她想起鄭秀文確是一代人的集體回憶,而音樂在一個群體中擔當著重要的角色,豈料同場的Edward Chan正是此曲的編曲人,引來哄堂大笑。


說起廣東歌的功能,Jocelyn表示自己較為內向,廣東歌就是一種陪伴,歌詞就成為人們的情緒出口,所以創作的時候也會傾向以同行者的角度出發。Serrini認為香港兒童在成長路上充滿競爭性,經常處於「survival mode」,而頒獎禮上的歌手明星總是帶來另一種成長論述。她續指,廣東歌產業就像是沒有太多實在教條的宗教,沒有強制崇拜,可以隨意「come and go」,音樂對她而言就是一門選修課,可以在其中體驗和練習不同情緒。


最後講者分享要多謝的廣東歌,Edward chan選擇他早期為溫拿作曲的〈自然關係〉,他認為感動在於當中的純粹,而他堅信真誠是音樂的最大力量;Serrini則選小學時十分喜歡的陳奕迅〈天下無雙〉,令她發現原來可以如此愛一個人。


「兩個月亮的世界——蔣曉薇與黃妍的創作對談」講座


蔣曉薇作為今年書展「影視文學」推介作家之一,請來了唱作歌手黃妍出席講座,以村上春樹《1Q84》的意象「兩個月亮」為題,由文化人陳嘉銘擔任嘉賓主持,討論兩位創作者的文學和創作經驗,以及對村上春樹作品的看法。


黃妍率先表示閱讀是她兒時的唯一娛樂,可以離開真實的世界,進入一個想像,而後來她發現出道後的作品,其靈感都是源自以往的閱讀經驗,而那些書籍形成了她的世界觀。她以黃碧雲的《烈佬傳》為例,當中描述吸毒者在六十年來不斷往返監獄的人生,讓她能理解世上不同人的生活和想要法。蔣曉薇則表示圖書館是她兒時心靈的防空洞,可以避開他人的目光,初中從瓊瑤讀起,漸漸接觸到金庸、余華、董啟章和張愛玲的作品,閱讀就成為了記憶的素材,在日後的創作過程中,自然會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想與過往的、喜歡的作品對話。


回憶村上春樹對自身的影響,黃妍憶述在疫情期間,下定決心要讀完長篇《1Q84》,她形容村上的文字並非直接告訴讀者世界的模樣是甚麼,而是慢慢描繪氛圍,讓讀者成為書中一份子。後來發現製作團隊都十分喜歡《1Q84》兩位主角的關係,而兩個月亮的世界又如呼應著疫情時期人們像活於另一世界的情況,便決定了專輯《4891》的製作方向,甚至為了仿效村上的虛實世界,與王樂儀共同創作同人小說,想像《1Q84》另一個結局。蔣曉薇亦認同黃妍的說法,「村上的文字是慢慢撫平你的」,並且是溫柔和充滿溫度的;她強調自己透過寫作來思考和處理情緒,這點與村上很相似。


村上春樹常寫現代人的孤獨,黃妍在《海邊的卡夫卡》覺悟個人與團體看似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但其實當中存在著共享的孤獨 。蔣曉薇則表示在寫作世界中像有另一個月亮,令自己有力量處理現實的問,而村上的作品教她凝視孤獨的生命,她憶起寫《秋鯨擱淺》時的一段思考。香港在千禧年代初有「蝗蟲論」,2017年也有內地單非兒童來港讀書,作為老師的她,時常聯想他們會否感到不適應和哀傷,但學生們總是待她很好,讓她發現在繃緊的生活裡,人們可以互相送暖,曾有心靈靠近的觸動,而《秋鯨擱淺》正是想捕捉這種狀態,像《1Q84》所說:「月亮依舊沉默,但已經不再孤獨。」


黃妍表示作為唱作歌手,她堅持寫歌一定要自己有很深的感受,或打動到自己,讓聽眾有同行的感覺。她憶述首張專輯的歌曲傾向正面,但後來反思應否「盲目地樂觀」,「為甚麼我們不去處理自己的傷口呢?」於是衍生了2021年的專輯《九道痕跡》,其中〈牆身有裂〉正是關於她與父親過去的一段爭執。蔣曉薇亦認為「有靈魂的作品是由自己的傷口開始」,由此說起

2022年的劇場作品《書翻地覆》,內容是影射著自己與父親的關係,與父親生活多年,卻赫然發現有種陌生感,也有過一場爭拗,以致她被父親趕出家門,成為了一大創傷,而終於在創作過程釋懷。但二人在創作時都傾向如卡爾維諾在《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所說,用輕的方式面對沉重的現實和創傷。


最後,黃妍表示疫情過後,人們的心靈似乎變得更脆弱,年輕人更容易出現情緒問題,因此希望接下來的作品更關注人的內心。蔣曉薇則表示在完成心理創傷與創傷後遺症的證書課程後,將會繼續誠實地書寫在這座城市生活的經驗,多與自己對話,面對自己的缺乏,也繼續思考人們的創傷來源。


「我成為了專業填詞L」講座


本年初由黃綺琳執導的話題電影《填詞L》重新引起人們對粵語流行曲填詞的關注,而電影改編的黃綺琳自傳《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更因此全市售罄。隨著黃綺琳成為本年度推介作家之一,她出版了《填詞L——原著及電影創作全集》收錄劇本和導演手記,亦與朱耀偉教授出席講座。


黃綺琳回想最初想填詞,是源於她發現中學的嘉諾撒會會祖歌,歌詞完全不合音,於是開始與同學一起用聖詩改歌詞。隨後她參加不同的歌詞班,卻發現填詞人不像其他職業有直接的招聘途徑,便努力寫不同demo訓練自己,直到遇上黃志華提出的「0243」填詞法令她大開眼界。她表示特別喜歡盧巧音的專輯《天演論》裡的詞作概念,而至今她仍希望能為陳奕迅填詞。她亦透露林夕之外,最喜歡的填詞人是林振強,因為他的詞作特別生動盞鬼,而且「月球賣牛腩飯」充滿想像力;最近則喜歡本地rapper Novel Fergus,從〈皮外傷〉和新作〈胭脂扣〉可見一些既定詞語和文本有重新詮釋的可能。


關於自資出版和開拍電影,黃綺琳認為當時社會常以為沒有出版社願意資助才會選擇自資。然而,自資可以避免與出版社分成,況且如今自資出版已成為不少人的選擇,更改稱為獨立出版,便笑說自己很前衛,也因此《我很想成為文盲填詞人》當時只能滯留在庫存。黃綺琳提到《填詞L》能成功開拍,是因為黃鐦提議邀請鍾雪瑩出演主角,而黃綺琳亦早在劇集《教束》和〈致明日的舞〉的MV看見她的潛力,加上鍾雪瑩也是一位填詞人,自是女主角的最佳人選。


問及喜歡擔任導演或編劇,黃綺琳選擇編劇,因為編劇的創作性質較重,她另外提出特別喜歡《無痛失戀》的編劇Charlie Kaufman。說到改編之難,黃綺琳想起有人說過「最好的改編內容是來自二流的小說」 ,因為一流小說如金庸倪匡,改編門檻太高,很容易受到原著讀者的挑戰,她笑說自己的著作讀者群太小,所以很放心。她亦表示許多填詞的過程難以影像化,就如入聲字的韻腳特別難押韻,她曾向好友監製黃鐦提出在劇本加入這個情節,卻被反問「畫面是甚麼?」她認為填詞人的生活不外乎埋首於電腦檯頭,沒有甚麼畫面可言,而「跳舞、打拳的追夢故事較容易讓觀眾理解,但填詞的輸贏是很難決定的。」


作為年度推介作家,出席講座少不免被問及對年輕人有何建議,黃綺琳卻笑說以往正是聽了別人的「讒言,而走了冤枉路」,所以她直截了當地表示不會鼓勵。她認為最了解自己能力和興趣的人就是自己,「不論別人勸退或勸進,都是無用的,會做的人自然就會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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