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蔔的哲學

白蘿蔔如果放在演藝界，它應該是一個可塑性甚高的藝人。

它擔當主角的蘿蔔糕固然出色，製作的過程需要一絲不苟地將粗壯的蘿蔔刨成絲狀，耗時相當久，少點耐性也難以成事。一個 8 寸的蘿蔔糕就要用上約三根蘿蔔。為了增加口感，有些人會預留少部分蘿蔔切成粒狀，讓吃起來軟綿綿之中又可以嚼到蘿蔔的厚實。主角蘿蔔預備好後就要開始跟其他角色互相配搭，煎出來外皮香脆，內裡軟綿綿的，再配上辣椒醬或甜醬，絕對是齒頰留香，教人難以忘懷。

它不單全情投入自己的作品，即使只是當個第二主角或配角時，它也毫不馬虎，往往為作品起了畫龍點睛之妙。無論下在清湯牛腩麵或是最市井的車仔麵中，「你以為你匿喺度就搵唔到你咩？冇用架！你啲咁出色嘅蘿蔔，無論喺邊度，都好似漆黑中嘅螢火蟲一樣，咁鮮明，咁出眾。」它用力地吸收各種食材的精華，調配出豐富滿溢的味道。若這時候一下子將之放在嘴裏會非常燙口，所以需要細細並慢慢放到口中，當咬開蘿蔔，濃厚的味道就會迅速進入你的味蕾。在這部作品雖然成不了主角，但它的演出仍會令你拍案叫絕。更教人驚訝的是即便它只是名過場，在裡頭甚至只有一句對白，它仍是敬業樂業地做好自己的本分，說的是吃天婦羅時作提味的蘿蔔泥。講究的人會親手將蘿蔔刨成泥狀，想簡單點交給攪拌機處理亦可。放在主角一旁，作為提味的蘿蔔帶著微微的辛辣味道，更能突顯主角的香氣，亦可以減輕天婦羅的油膩感，還有罪惡感。

蘿蔔作為根菜植物，意思是它的根肥大可作蔬菜食用。既然根部藏在泥土中，那我們如何得知蘿蔔已經熟成可供食用？原來當蘿蔔慢慢長大，它會從地裡冒出，露出白白的額頭，其額上的紋理彷彿隱藏著其深藏的智慧，等候著伯樂的提拔。得到伯樂的賞識只是開始，它們會被置放在貨架上被逐一點評。一個接一個的被輕輕拋到半空，為的是要看看它有多少斤兩，蘿蔔一定要重身，因為這代表多水；它的皮要薄亦要透白，這代表幼嫩。有些蘿蔔外表異常奇特，過往這類蘿蔔都難以得到青睞。近年，這些先天的特徵卻又成為賣點，吸引某些獨具慧眼的金主。在鎂光燈下盡情發揮，無論是主角、配角甚或過場也都恰如其分，不自誇也不妄自菲薄，靜待能用得著它的時機。在這紛擾的世代，或者學著做一根蘿蔔也不錯。

（編按：此文為香港文學季2021舉辦的「蔬菜性情關係寫作班」學員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