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為光音作證——潘源良香港誌記》:吐露思潮、潘記(就是讀了中大囉)

其他 | by  余家強、潘源良 | 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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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 年,潘源良升讀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歷史系。中大在吐露港馬料水。

他說:「小時曾經以為,考不上大學便去幫忙經營冰室,十幾歲接手並非不可能,沒想到老父先發制人,冰室在我初中年代便毅然結業。爸爸似乎在試驗我有沒有足夠的升學能力,考到了,便讓我讀。」

七、八十年代的大學生,關社認祖 —關心社會、認識祖國,直接說,即是左膠。「大氣氛如此,那招牌太靚。毛澤東過世,打倒四人幫,一個二個自覺肩負使命感,相信社會主義。」印象深刻途經大學站的火車永遠塞滿乘客,一片回鄉熱、尋根熱,迎向內地開放改革。

新亞書院卻背景右傾,錢穆、唐君毅等創辦人以新儒家自居,傳承傳統價值。吐露港畔,思潮起伏。潘源良兩邊都不屬於,「我是繼續我行我素,視乎當時具體的想法,而不是對某種意識形態的狂熱。」

其時保衛釣魚台運動已入尾聲,潘源良記得有師兄會去太子道明愛中心開會商討大計。至於陳毓祥(1950-1996)在九十年代重投闖島犧牲,固然令人惋惜,潘源良卻說:「那可能是一個自設的思想陷阱,做了中產之後租條船出海再去,心態可能就像對二十年前女朋友念念不忘。」

另一矚目運動是中文合法化。中文大學的成立(1963)正正反映社會訴求,在此之前,唯一選擇只有使用英文為授課語言的香港大學。1974 年,立法通過中文與英文享有同等法律地位。1977 年,司徒華擔任中文運動聯合委員主席,發起第二波。

是中文地位提高促成 Cantopop 盛世嗎?「不太相干。其實當年個個家長都要子女學英文。反而暴動過後,廣東人意識到落地生根,電視開台,主題曲興起,自然產生。流行文化未必關政治事,最緊要『有氣抖 』—公屋、居屋發展令市民安居樂業,勞工假期和有薪假期確立,開啟了休閒生活,有得遊山玩水甚至出埠旅行,買部相機拍拖影相,買部唱機聽唱片,消費暢旺,香港步向物質豐裕,人人樂觀開心。我在旺角每天都看見這些轉變和新生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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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源良不久轉讀新聞及傳播。「報大學睇公開試,語文和歷史科成績好便適合報讀歷史系,但我一早立志做傳媒工作。有道是,今日新聞等如明日歷史。歷史系畢業一係做老師,一係繼續研究,都非我志願。但歷史的訓練很有用,教人尋找痕跡,例如採訪左右派人物要掌握淵源脈絡。」

但潘源良更忙於兼職。「這麼大個人別負累屋企。自幼我就兼職,做超級市場之類,升上大學,我希望做些與所學相輔相承。

「第一份工做商業電台《突破時刻 》,無錢的,也嘗試幫福音組織《齊唱新歌 》填詞。

「後來往 TVB 新聞部暑期實習,實習完轉受薪兼職,仍替他們翻譯外電。我故意選科選到一星期只須返三日學,家在旺角鐵路沿線申請不到宿位,除非屈蛇(借住同學宿舍 ),否則朝早的堂基本缺席。我熱衷吸取經驗,哪怕只是譯稿,對日後遣詞用字也是鍛鍊。年輕有用不盡的體力,在新亞山頂和同學聊天流連忘返,沒高樓大廈阻隔,遙遙望見火車停於大埔,才連跑帶跳衝落山,柴油火車行駛慢又中途要避對頭車,往往竟能在大學站趕上尾班車。

「另一消耗最多光陰的是看電影,去火鳥電影會、第一映室和電影文化中心。當時沒上網,連 VHS 錄影帶也尚未普及,較冷門的電影,要靠它們引入播放,那裡還有得學拍攝超八米厘電影。」

拍拖呢?「真的無。我這方面遲熟,試過一段似是而非的,無實質事情發生。校園內可以一班男男女女在水塔底傾天光,但單對單極少,女孩子好純情。我一心預備做 media,便努力學習,沒空間拍拖。」

唉,倒不如問問文青書單。「我看的書很雜,沒所謂甚麼必讀書目,金庸有看但我也不特別愛好。反而一些日本翻譯短篇,例如芥川龍之介的小說很短很精彩,因為他身處的大時代,便吸引追看三島由紀夫和谷崎潤一郎等。」

唐詩宋詞的根底總有助填詞吧?「我從來不是高深綺麗派,創作的原則是不轉彎抹角,是那樣就那樣。甚麼人需要詩呢?有人話詩無病呻吟,又似乎是,唯等一句寫中了你,你就會明白。我覺得最堅的一首古詩是白居易〈琵琶行 〉,有故事有感情有同理心。如果你不明白,可能你未夠老。等詩來拍你門。

「更重要在建立世界觀。戰後嬰兒炸彈,生育潮人心向上,普世迷信科學萬能,彷彿天堂就在人間。然後越戰、能源危機,種種未如人意驚破美夢,流行起虛無主義。過程如暴雨驕陽,百家爭鳴。在六、七十年代,李小龍功夫有一套哲學,告魯夫踢波有一套哲學,阿里打拳有一套哲學,在在提醒我們也應該找回自己。」

筆者可能未夠老,但想起〈琵琶行 〉序文:「曲罷憫默,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於江湖間。」每星期與潘源良隔海 Zoom meeting,是否也有些像白居易聽音樂人「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而「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更低迴不已。

回頭說,文青潘源良曾經選擇基督教世界觀,探索前行 ……


潘記 2 就是讀了中大囉

入讀中大之後,我只有更加離群獨處。一來因為同屆入讀的中學同學沒幾個,友誼斷層重頭開始新建需時;二來為補家計找了兼職經常須校園市區兩邊走。當時的火車電氣化尚在初始階段,大量鐵路重建重鋪工程影響下,班次又疏又混亂。偏偏在我入學同年(1977)開始了回鄉探親的熱潮,十多年中港相隔,加上香港經濟正值起飛,大量港人攜帶大包小包坐火車往深圳過關。結果,家居旺角的我,既不獲派宿位、也難以乘車回校,只能一方面把修讀的課程集中每週一兩天、上課看情況而定,其餘時間多數不在校園。

雖然不常在校園,但當時流行的「關社認祖 」思潮當然也聽到過,只是讀書會或結社討論都不是我杯茶。之後電台義工讓我接觸到不少社會團體,在新聞部兼職又令我放眼國際。不過,當時令我有最強烈感覺的,卻是「香港人 」這個身份意識已經呼之欲出。

那些年、初聽黃霑撰寫的〈問我 〉,初讀西西的《我城 》,彷彿都在反思自我的立足之地。再看著多少家庭因公屋或居屋而上樓,把這城市看成自己歸屬的地方,一代站穩以後、寄望未來的新一代 …… 這種與香港共同成長、走向世界、走向未來的感受,讓我當時深感幸運、熱血沸騰。

若干年後,當電影《黃飛鴻 》的主題曲令傳統曲目〈將軍令 〉早已膾炙人口,當許多人緬懷過去,說香港已經無復當年的風華光采之際,喜愛舊曲二創的我,借了西西小説的題目,填了這一首〈我城 〉……



〈我城〉(調寄〈將軍令〉)


是我生長的故鄉

是我喚作我城地方

天有靈光 山氣清朗

海中有風浪 更顯夢意狂

育我笑傲人 心胸壯

東西一扇窗 四方八面忙

為了明天 邁向何方

恨不得世上有樂園像 這小島一樣

溢滿各種理想

當淒風苦雨地裂山崩都奮力抵抗

證實從來愛未忘

留住記憶當中的真相及苦況

城就算失落 復興志若狂

棲身於那方 一出手要幫 為我城復光

棲身於那方

一出手要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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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唱的話,不會縮——專訪潘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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