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亞裔紀錄片先驅 《誰殺了陳果仁？》導演崔明慧逝世 享年73歲

美國亞裔獨立電影與紀錄片界的傳奇人物、著名導演及教育家崔明慧（Christine Choy），於2025年12月7日在紐約曼哈頓寓所於睡夢中安詳辭世，享壽72歲。家屬表示將於新年後舉行追思會，以緬懷這位終生致力於反抗種族歧視、壓迫與社會不公的傑出電影人。

崔明慧原名柴明慧，1953年生於上海，擁有一半中國與一半韓國血統（父親為韓國政治流亡者）。童年歷經中國文化大革命的動盪，後隨母親經香港移居韓國與父親團聚。14歲那年，她移居紐約市，並迅速投身於當地的政治與社會浪潮，曾擔任WBAI電台志工，並積極參與黑豹黨（Black Panther Party）紐約分會的活動。她早年主修建築，後轉向影像創作，並進入美國電影學院（AFI）深造。1970年代初，她促成激進影像組織「Newsreel」的轉型，與Susan Robeson等人共同確立了「第三世界新聞短片社」（Third World Newsreel），致力於製作並發行關注有色人種及社會運動的影像作品。

崔明慧的電影生涯橫跨半世紀，執導、製作及攝影的作品超過八十部。她始終堅持以鏡頭直面社會不公，揭露系統性種族主義與邊緣社群的生存困境。其早期作品包括記錄1971年阿提卡監獄暴動的《教導我們的孩子》（Teach Our Children）、揭露女子監獄惡劣環境的《圍牆內的女人》（Inside Women Inside），以及描繪1970年代紐約華埠覺醒運動的《從鐵釘到紡錘》（From Spikes to Spindles）。1980年代，她持續深入社會肌理，執導了剖析家庭暴力循環的《To Love, Honor, and Obey》，以及探討密西西比三角洲複雜種族關係的《密西西比三角洲》（Mississippi Triangle）。

在其眾多作品中，崔明慧最著名的作品非與Renee Tajima-Peña共同執導的《誰殺了陳果仁？》莫屬。該片聚焦1982年華裔汽車工人陳果仁在底特律遭誤認為日本人而被打死的悲劇，深刻反映了當時美國社會因汽車業競爭而對日本產生的集體焦慮與仇恨。影片捨棄旁白引導，直接透過審判過程的呈現，讓觀眾自行審視真相與司法體系中的種族偏見。該片不僅榮獲奧斯卡最佳紀錄片提名及Peabody Award，更被視為美國亞裔民權運動的歷史基石，促成了泛亞裔身分認同的覺醒。

除了創作，崔明慧亦是桃李滿門的教育家。她執教逾35年，曾任教於耶魯大學、康奈爾大學及紐約州立大學水牛城分校，並長期在紐約大學提斯藝術學院（Tisch School of the Arts）擔任教授，更曾兩度出任該校電影與電視研究所主任。她以嚴格、直率且具啟發性的教學風格聞名，培育出包括《小丑》導演Todd Phillips及Raoul Peck等多位導演。

崔明慧生前以直言不諱、勇於挑戰權威的性格著稱。她曾公開批評奧斯卡與日舞影展（Sundance Film Festival）忽視有色人種觀點，更曾於1989年當面質疑日舞創辦人Robert Redford，形容該影展：「白人看白人，白雪映白人」（white people watching white people in the snow）。其後她獲邀成為日舞評審。2022年，由其學生執導的紀錄片《流亡者》（The Exiles）獲得日舞影展評審團大獎，片中運用了崔明慧在1989年拍攝六四流亡者的珍貴素材，並記錄了她多年後的追訪與其不凡的創作生涯。

2023年，Hot Docs國際紀錄片影展頒發終身成就獎予崔明慧，表彰其對紀錄片領域的卓越貢獻。作為亞裔女性電影先驅，她亦是亞裔美國國際電影節（AAIFF）的重要推手。在《流亡者》的宣傳活動中，崔明慧曾言：「紀錄片工作者的精神在於必須表明立場——縱使這可能會危及你的家庭與財富，你仍必須表明立場。否則，還有誰會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