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侏羅紀・師生關係】返校・一代宗師

教育侏羅紀 | by  袁耀坤 | 2019-02-04

有人話,人世間一切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放榜的匆匆一別後,我們終於在休假裡找到時間與老師小聚。雖然只是匆匆一別的半年,但他頭上的白髮和那深深刻在眼角的魚尾紋已讓他顯得格外的憔悴,令人不禁感慨歲月催人,再年輕的,亦始終敵不過時間。還記得在中學的時候,他授予我們知識,但,更多的是畢生受用的道理、眾醉獨醒的見解與知識分子的風骨;在我們面對人生決擇時,他依舊給我們樂觀的寄語和期盼。


「人生路上總有陽關道或獨木橋。勇敢闖出去,回首是更廣闊的道路。」二零一八年,仲夏。


去年末,我們終於把聚會約成,平日不論我們還是老師都忙於工作。席上還有Z,他決定了重讀,最近還參加了北京大學的面試。說句玩笑話,實在有點羨慕他,至少沒有我們現在面對的煎熬,吃人的學分、所謂的靚grade和爛grade。我們吃著點心,喝著茶,慢慢就聊到中學的近況。Z便立即提到應屆中六生有多不濟,學生質素有多大不如前。畢了業的人就是可以大言不慚地認同他的差評並且大膽議論校政。老師也是無奈的表示我們那一屆的同學是比較好的一屆。他也十分懷念從前在課室裏的日子,和我們展開激烈的政治討論、探究歷史,其樂無窮;還有對我研讀文史哲的支持。無憂無慮的,那是一段陽光燦爛的日子,一段屬於宗師們的日子。


「閱讀是一生的使命、習慣。」二零一六年,初夏。


走出社會,才真正見過天地。自從我離開中學的象牙塔,進入現實的體制,你才意識到曾經令你成為歷史高人的知識和博覽的群書會變得毫無用武之地而逐漸掉疏,然後遺忘;人們只在乎你是否學霸,過三爆四。曾經的高人、專才和文豪,都已成過去式。有沒有這麼誇張?當你成年,在不久的將來要面對生計、家庭和事業,一切都會活生生的擺在眼前。我不是抱怨現況或是在自譽為宗師,而是道出一代人的悲哀。資質再高,高不過天;知識再厚,厚不過地。說穿了,那個天地不就是赤裸裸的制度和前路的限制。寫作,不過是一種掙扎而已。


瞳孔對着瞳孔,才能刻畫出人最真實的一面。我們又談及眾人的去留,重讀、大專、出國,各奔東西。老師亦有他們最近回校的消息,眾人改變了很多,對於前路亦是一片期盼,新生活的經歷還是充滿驚喜和困難。M和Z的瞳孔深處好像流露出淡淡的哀傷和熱切的期盼。有些人注視眼前路,有些人留戀身後身,這都是時勢使然。他們是始終是我們的兄弟,是生命的根;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要回首,回首你的土,你的根。人沒有了土,又如何把回憶稙根於心田呢?久別的人,累了,自然會想有重逢的時候。


在那短短一小時的午宴上,談笑風生有時,憂心惶恐有時。高中時期深受這位老師的影響,闖蕩、感悟、回首,我們都只是在世間千回百轉,面對一悲一喜,直到最後。回眸過去,這段瑰麗和煦的日子裡的種種,都讓人回味無窮。只不過那些回憶都已成舊時代的產物,江湖夜語十年燈,無非就是潮起潮落,不是宗師就一定會有發揮空間、有傳承下去的機會,再大的能耐都有被取代的一日;畢竟,永遠一詞太不踏實。再風流的日子都會有完結的一天,風流似夢,或者風流永遠都只是個夢。


曲終人散,餐桌上只剩下我和M。茶樓內熱鬧的杯碟碰撞聲不斷,但唯我們這桌落得寂靜。抬頭仰望,鏡面樓底與吊燈的光芒反射出有如萬花筒的景象,而人遊走於其中,注視著,注視著,這一恍便是六載的時光,恍過了花樣年華,恍過了一代人的久別與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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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耀坤

年十八,魏晉詩賦,唐詩宋詞,皆有涉獵。自中學來,好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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